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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強賽記者講述自己的故事
作者:佚名 日期:2001-10-29 字體:[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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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問十強賽留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我會說是疲倦。在這兩個月里,采訪十強賽的足球記者如同機械運動那樣每天趴在電腦前,進行著周而復(fù)始的運動。中國隊主場大勝烏茲別克隊后,《體壇周報》的記者嚴益唯跟我說了一句很人性的話:我最高興的不是中國隊出線形勢明朗,而是我終于可以休息幾天了。我認為嚴益唯說出這樣的話,并不代表他是一位不稱職的記者。沉重的工作,巨大的壓力,的確讓我們這些身在最前線的足球記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國家隊在十強賽中的第一次西亞之行可能是我和劉曉新這一生最難忘的一次人在旅途。國家隊客場逼平卡塔爾隊后的第二天凌晨,我倆便踏上了回國的旅程。到達多哈機場,當我去辦登機牌時,機場工作人員告訴我,我們由多哈飛往馬斯喀特的航線被取消,這樣的消息對我們而言無疑是晴空霹靂。“我們將在哪里寫稿。”劉曉新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何時到達國內(nèi),而是能否按時向報社傳稿。好心的機場人員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為我們重新挑選了一班航線,由多哈飛往阿布扎比,再轉(zhuǎn)道馬斯喀特,然后飛抵新德里,最后一站是香港。登上飛機后,劉曉新建議在飛機上就開始寫稿,但連日的奔波,加上巨大的精神壓力,讓我剛系上安全帶,便昏睡不醒,隨著飛機的降落我從夢中驚醒,回頭再看他,他正捧著尚未打開的電腦,在那邊呼呼大睡,混沌中我們到達了新德里。在這里我們碰到了更加令人頭疼的事情,我們必須在新德里機場呆上8個小時,才能搭上前往香港的班機。劉曉新事后對我說,如果你以后想懲罰某個人的話,就讓他一個人在烏煙瘴氣的新德里機場呆上8個小時。我們喝著古怪的印度可樂,在新德里機場里把前半輩子該講或不該講的話都說完了,以至于在廣州分手時,我們竟無言以對,只能互道一聲:朋友,沈陽再見!
慶祝
10月7日那天,沈陽的大街小巷,都縈繞著一種節(jié)日的氣氛,每一個人都在等待著一個歷史性時刻的來臨。但就在那一天,我的心情卻非常矛盾,作為一名球迷,我很高興,因為我能在五里河體育場親自見證中國足球一圓44年未了之夢,但作為一名足球記者,我更知道這一天的責任重大,“我一定要為讀者獻上最好的文章”。早上一睜開眼睛,我就這樣要求自己。與張曉舟討論關(guān)于這場比賽的報道工作,意見不一,直到比賽前,我們都無法拿出一個讓對方心動的選題,“算了還是等到比賽后再說吧!边@是賽前張曉舟說的最后一句話。
10月7日這天我想哭,我覺得中國隊出線,我有理由哭,比賽前,當國歌響起時,我曾有過這樣的沖動,但時間太短,我的雙眼在即將濕潤前,國歌結(jié)束了。必須承認,我對這場比賽的注意力沒有前幾場那么高,當隊員在比賽時,我卻正在想著賽后要寫什么樣的稿子,當大家都在注視比賽時,我卻一直專注于一位足協(xié)官員勒令一位日本記者不要站在比賽場地前拍照。直到現(xiàn)在我都難以解釋清楚,我為什么這么心不在焉。隨著主裁一聲哨響,比賽結(jié)束,我看到范志毅第一個蹲了下去,淚水打在這位熱血男兒的臉上,隨后全場響起“歌唱祖國”。我開始悄悄打量周圍每一個人的神態(tài),一位值勤警察不顧身份,在一邊哭了起來,身后的幾名球迷也哭了,“球報”記者邱國棟的雙眼開始濕潤,這一切也帶給了我一種莫名的沖動。“葉飛,走!北本┯浾邉€懞芾潇o地對我說,就這樣我又一次錯過了宣泄自己情感的機會。
“我認為今天我寫的稿子是十強賽期間最差的!蓖砩铣砸瓜鼤r,我對劉曉新說!捌鋵嵜恳粋人在這個時候,都很難控制住情緒,讓自己安心寫稿。我敢說今天沒有一個人的稿子質(zhì)量會比他以前強,但明天的報紙肯定是十強賽期間最好賣的,因為我們出線了!眲孕聞裎课。
朋友
十強賽讓我們認識了不少新朋友,也讓我與以前的老朋友結(jié)下了更加深厚的友誼。一位同行把我、劉曉新,劉銘比喻為“三口之家”,因為在十強賽期間我們幾乎是天天形影不離的在一起,就連晚上睡覺,也經(jīng)常是一個人寧愿自己的床不睡,而跑到另兩個人所住的房間打地鋪。對于“三口之家”的稱呼,我們?nèi)艘捕夹廊唤邮,年紀最大的劉銘說:“我就是這個家的家長。”
作為“家長”劉銘是稱職的,當我和劉曉新在拼命寫稿時,銘哥總是不用提醒,為我們打包帶上來可口的飯菜,而且他每次總不忘為我倆捎上幾瓶飲料,把飯菜送到房間后,他又會悄無聲息地離開。在我和劉曉新踢球的時候,銘哥就如同帶孩子到體校訓練的家長,把孩子的衣服放在自己的身邊,然后拿上一張報紙在一旁靜靜地觀看。十強賽期間,銘哥教會了我斯諾克,在記者圈里素有“賭圣”名號的他卻怎么也不肯教我玩麻將,“這種東西你就甭學了!便懜鐚ξ艺f。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北京度過了最后在一起的幾天時光后,我們這“三口之家”終于到了分手的時候。
到達上海后,我接到了劉曉新求助的電話,“怎么一離開了組織,我就這么背啊!痹瓉硭貌蝗菀踪I到一張北京飛往廣州的公務(wù)艙機票,可到登機的時候,檢票員告訴他這張機票早以售出。因為工作繁忙,劉曉新在這兩個月里養(yǎng)成了丟三落四的壞毛病,不過因為周圍有著眾多心細的朋友,每每他都能化險為夷,這回朋友都離他遠去,這位血性的湖南漢子居然也感到了一絲無助。
另一位老朋友是《中國體育報》的郝清亮,由于年長已經(jīng)身處機關(guān)報的原因,我們總是習慣叫他郝老師。郝老師言談不多,但他的那份持重和幽默總是能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給我們以最大的支持,在多哈的時候,郝老師把自己比喻為司機班小郝或是后勤班小郝,出于對整個報道小組的安全考慮,郝老師擔當了司機的重任,一天劉曉新無意中坐到了前排的位置上,郝老師如釋重負地說道:“哎,這就對了,前排總得坐一個人,否則我就真成了司機班小郝了!彪x開多哈回到國內(nèi)后的一天,當我正準備打開電腦開始寫稿時,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電源線不翼而飛,就在我準備上街重新購置電源線時,郝老師打來電話。比我們后走的他,在檢查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我的電源線,以及劉曉新的一件內(nèi)衣,郝老師把內(nèi)衣和電源線都帶回了國內(nèi),并且在北京的家中還把劉曉新的內(nèi)衣清洗干凈,后勤班小郝由此得名。
蔡昌盛和王宙是我認識的兩位新朋友,從他倆的身上我體會到了東北漢子人性的一面。因為200多斤的體重我習慣叫蔡昌盛為蔡胖,和蔡胖在一起你永遠不會感覺到累,豁達的心情,以及時不時來上一段的二人轉(zhuǎn),讓我打心眼里喜歡他。蔡胖是一個有“心計”的人,《時代商報》文體部主任的他,總是在我們急需補充營養(yǎng)時帶著我們出去山猛海吃一通,在沈陽的兩個月,蔡胖讓我品嘗到了東北所有的山珍海味。臨走前的一天,一位同行告訴劉曉新他將去廣州采訪九運會,劉曉新開玩笑說:“到了廣州就打電話給我,不過可別讓蔡胖知道。”“是不用讓我知道,那時候我就住在劉曉新家!庇哪牟膛钟哪f。
王宙在遼寧電視臺跑社會新聞,因為一場足球比賽我們成為朋友,此后已經(jīng)結(jié)婚的他便整天和我們廝混在一起,以至于他的愛人最后非常想和我們見上一面,看看我們這幫大男人通過何種魔力讓他的老公整日也不歸宿。王宙的性格比較內(nèi)向,告別的前夜,他一直在我們的屋里呆到天明,看見我們睡眼朦朧,王宙說:“你們睡吧,我走了!碑斘覀兗磳⑷胨瘯r,王宙砰地一下從洗手間里跳出來,又說上了一會兒話,王宙終于告辭,過了沒多會兒,王宙又浮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這個時候他的手中卻多了幾包煙,說是讓我們帶在路上抽。送走王宙后,我們都沒有了睡意,劉曉新對我說:“其實王宙這樣做是因為他舍不得離開我們!蓖踔嫔岵坏秒x開我們,我們又何嘗舍得離開他呢?與好友分手的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辛酸
在很多外人看來,每一個國腳都是幸運的,因為中國隊獲得了世界杯的參賽權(quán)。然而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國家隊征戰(zhàn)小組賽時,謝暉一炮走紅,而接下來的十強賽卻給謝暉留下了喜憂參半的回憶。10月7日中國隊戰(zhàn)勝阿曼隊后,我撥通了謝暉的手機,與我預(yù)想的一樣,謝暉并沒有過多的激動,他的話很直白:我是在場下看隊友比賽的,我的心情激動不起來。如果簡單用運氣來衡量十強賽中的謝暉的話,他實在是糟糕透頂,他的唯一首發(fā)恰恰是在自己患重感冒的時候。但我認為謝暉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盡管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無法承擔比賽,但只要教練需要,他寧可冒著生命威脅也不怕。而另一位國家隊的大牌前鋒,當米盧在帳下無人可用,準備派遣他上場時,他卻說:“要上可以,但我只打半場球!睆淖鋈说乃刭|(zhì)講,謝暉應(yīng)該得到我們的尊敬。
就在10月7日比賽前一天深夜,我驅(qū)車趕往沈陽桃仙機場去接謝暉的父母,他們此次前來沈陽的目的與許多球員家長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謝暉的母親史曉韻對我說:“我們這次來是要告訴謝暉,不管別人怎么看他,我們永遠站在他這一邊!被刭e館的路上謝暉打來電話,他告訴父母明天不會上場,謝伯父安慰他:“孩子沒關(guān)系,我們知道你盡力了,我和你媽都為你感到驕傲!
申思是十強賽期間另一位郁悶人物,誰都無法想象他居然打不上主力。
我曾經(jīng)問過申思:“你恨不恨米盧?”申思說:“我和米盧根本就不存在恨與不恨的關(guān)系,我們是同事,就像他自己說的同事之間不見得能成為朋友,但同事之間需要相互尊重。他是主教練,用誰不用誰由他自己決定,我不能因為他不用我就恨他,這種思維方式是十分簡單的。”在那段時間里,我非常同情申思的遭遇,作為申花隊的隊長居然打不上主力,他的壓力是何等之大。
零零碎碎記下了這些在十強賽期間發(fā)生的故事,盡管這些故事沒有國家隊出線那般轟轟烈烈,但我感覺這些故事、這些人物同樣值得回味。